世祖光武皇帝讳秀,字文叔,南阳蔡阳人,高祖九世之孙也。根据《东观汉记》,刘秀的父亲刘钦(时任济阳县令)在刘秀要出生的时候,因为自己家地势较低,比较潮湿,就假公济私,把老婆弄到了当时济阳县(今河南兰考)内汉武帝原先的行宫安顿下来。所以,刘秀出生于昔日汉武帝的行宫。龙宫生龙子,似乎预示着这孩子日后大有出息。
刘家哥仨,老大刘縯性情刚猛,平时喜欢交朋结友,弄侠使气,逐渐变成了乡村黑社会头目一类的人物;老二刘仲性格普通,只知道埋头种田;而老三刘秀性情温和,似乎对于当时的农桑稼穑非常寄情,与世无争,一点没有胸怀大志的意思。为此,大哥刘縯常常笑话三弟刘秀没出息。
刘家兄弟在乡下过着普通而平静的日子,大汉王朝却日益走向危亡。西汉大司马王莽居心叵测,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把持了汉朝的大权。8年,王莽篡汉,改国号为“新”,自己当皇帝了。
不过,虽然篡汉成功,但王莽毕竟不是曹操那样的雄才大略之人,身后更无曹丕那样的好儿子,这大书呆子乃天生乌托邦式的狂人。所以,随着他“改革”措施的不断出台,新朝社会越来越动荡。
王莽天凤中,乃之长安,受《尚书》,略通大义。人在都城长安的刘秀,显然不是那种读死书、死读书的人。他很会勤工俭学,除了和老同学朱佑合资买蜜合药图财以外,还和同宿舍的韩子两个人凑钱买了一头驴,出租给同学使用赚钱。一次,为了替叔父家追讨粮租,他竟然去当时的大司马严尤家里追讼,使得严尤对他另眼相看。从上述这几件小事儿就可以看出,刘秀不仅有经营头脑,还是那种很有胆略的人。他情商很高,很容易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一次,刘秀跟随姐夫邓晨到宛城,去拜访一个叫蔡少公的名士。当时,蔡家也是宾朋满堂,大家高谈阔论,蔡少公这个人非常擅长图谶之学,当众高言:“根据我对图谶的推究,刘秀当为天子!”话音刚落,座中就有人接话茬:“难道是国师公刘秀吗?”
那人口中的国师公刘秀,就是当时王莽手下的宠臣刘歆,这刘歆原来也是汉朝宗室,而且皇族血缘比刘秀一族要近得多。别看是正宗宗室,刘歆在王莽篡汉过程中可是出了大力帮了大忙,一直为王莽摇旗呐喊。所以,王莽做皇帝之后,就封他为国师。
谶纬学说乃秦汉时代的显学之一,不仅蔡少公知道“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深谙图谶的刘歆也早知道。所以他前几年也把自己刘歆的名字改为“刘秀”,以应图谶。
众人喧扰间,刘秀大笑,随口接言:“既然图谶说‘刘秀当为天子’,怎么见得就不是我呢!” 满堂宾客看到刘秀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如此说,也都哄堂大笑。当时,没有任何人拿刘秀的话当真,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小粮食贩子,竟敢自比天子,不得不让人发笑。
别人没当真,刘秀的姐夫邓晨暗自心喜,他内心中还真拿这句谶言当回事儿了。日后如果自己这位小舅子真成了天子,自己家族荣华富贵还差得了?从此,邓晨就更高看刘秀一眼,过后,他还以言语试探刘秀:“王莽悖暴,盛夏斩人,老天要灭亡新朝啊。当时宛城蔡少公所说的谶言,应该就是说你吧?”对此,刘秀的反应是笑而不答。
与其说当时刘秀是卖关子,不如说刘秀本人还真没那种野心。在宛城接蔡少公的话头,确实就是开玩笑。作为一个精明的粮食贩子,钱是赚了一些,希图天下,当时还非刘秀所望。
书呆子王莽改制,最终大失人心。加上当时天灾不断,哀鸿遍野,四夷乱起,王莽的新朝,一时间岌岌可危。
趁新朝统治混乱之际,海内沸腾,绿林、赤眉、铜马等数十股大小农民军,攻杀四出。
大乱之下,南阳宛城人李通也坐不住了。由于图谶中有“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的预言,他就很想乱中推举刘氏宗室后代起事。得知刘秀等人在新野一带逗留,他就让人联系刘秀,让刘秀到自己家中相见,商议大事。
李通作为新朝的县级官员,其父又是王莽政权中的高官,他之所以铁下心和刘秀联系欲图推翻新朝,倒不是出于解民倒悬的初衷,而是迷信图谶的结果。刘秀被李通一劝就通,也是同样因为笃信图谶预言。谶纬之术,汉朝人一般都信。
精神的力量,无比巨大,二人相见恨晚。最后,李通和刘秀商定,在立秋都试骑士那一天,当众劫持南阳太守甄阜和他的副手,然后正式发动反对王莽新朝的起义,先把宛城占领。
约定之后,李通本人积极联系人在京城的父亲李守。刘秀回到舂陵,和大哥刘縯密谋,积极组织当地人马,准备届时举兵响应。
但是,正当刘縯、刘秀兄弟磨刀霍霍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同乡的刘氏宗族得到消息后,几乎没什么人表示赞成。他们怕被刘氏兄弟牵连,纷纷逃匿,还四处言道:“伯升造反,简直是要杀我们啊。”
刘秀的二姐夫邓晨家族的人听说此事后,也都怪邓晨招惹祸端,怪怨说:“我们邓氏家族家里本来很富足,奈何跟随你老婆一家人往汤锅里面跳!”
内部纷扰之际,坏消息又传来,与刘氏兄弟同谋的李通家里出事了。李通的父亲李守在长安被王莽政权逮捕,不久遭到处决。由于谋逆株连,李氏家族在长安的六十多个人,全部被杀。
而李通,当然也败露了。如此一来,当初预料的宛城方面的响应友军,顿时就成为泡影。这一次,真正把刘氏兄弟撂在旱地里了。
人心惶惑之际,刘秀却扬扬自得。他穿上一身绛红色衣服,戴着一种形式夸张的武冠大帽,天天四处招摇。这样一来,达到了一种特殊的效果——刘氏宗族子弟看到平时谨小慎微的刘秀都一身戎装要造反,也都有所触动,互相点头说:“谨厚者亦复为之!”——(嗯,刘秀这么老实谦谨的人都造反了,我们也干吧!)
于是,反正知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天下已经大乱,众人就索性跟着刘秀、刘縯兄弟造反。于是大家纷纷加入造反队伍。其间,连刘秀的叔父刘良和二哥刘仲也来了,甚至包括舂陵侯嫡子刘祉。
时间不长,刘縯、刘秀手下已经有了八千兵马。为了筹集军饷,刘秀把家里产业全部变卖,置办军械武器和粮草马匹。同时,他还和新野的姐夫邓晨等人联系,准备在棘阳汇合后大干一场。
声势虽然不小,由于李通家里出事儿,先前准备攻占宛城的计划全然失效。外援失去,舂陵刘氏兄弟孤掌难鸣。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联络绿林系统的势力,才有力量和可能同王莽的新朝势力相抗衡。
起事之初,刘秀的大哥刘縯绝对是主角。他派刘秀和族弟刘嘉前往随州、郢州和当地绿林军联络,说服了平林兵首领陈牧和新市兵首领王凤,二人最终同意率领所部与舂陵刘氏兄弟合兵。
很快,王凤的新市军就开拔过来,和刘縯所率数千乡兵合军,打起了“推翻新莽、光复汉朝”的旗号。
合兵之后,在刘縯亲自指挥下,起义军首战告捷,攻克了舂陵之北一个叫“长聚”的小城。这个地方虽然小,但属于新朝比较重要的军事据点,里面存有不少军资。所以,攻克这个军事据点之后,本来无马骑牛作战的刘秀,也终于得乘一匹真正的战马了。
万事开头难。首战旗开得胜,义军的运气和勇气都要包括在内。高兴之余,义军联军乘胜,开始攻打唐子城。这个地方,乃新朝军队一个特别重要的辎重军需存放地。所以,新朝的地方武官“湖阳尉”亲自在这里驻守。
结果,义军联军乘锐而攻,一举攻克了唐子城,阵斩湖阳尉。
由于刘氏兄弟带领的联军闹出的动静太大,长安的王莽很焦急,赶忙命令驻守宛城的甄阜和梁丘赐立刻起兵,前去征剿。
义军很快来到棘阳城外。由于驻守棘阳的新朝军队人数太少,即使城墙坚厚,还是被刘縯、刘秀兄弟以及绿林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攻克。
此时,李通、邓晨等人也各自率领宗族私人兵丁前来汇合,起义军兵势更盛。
经过多日的连续作战,义军兵马非常疲劳,就在棘阳城内暂作修整。刘縯和舂陵、平林、新市各军首领商议,准备稍事休息后,就兴兵直取宛城。
确实,这几次胜仗,让起义军士气大涨。不仅刘縯、刘秀等人信心满满,王凤、陈牧等人也士气倍增,觉得接下来的宛城一战必胜。
战胜而骄,义军首领这时候头脑都太热了,犯下大错——首先,先前作战,对手人数少不说,而且所在城池都不太大;其次,义军乱哄哄得胜后,人数越来越多,家眷也越来越多。这些随军家属跟着军队打仗,一旦战事有所胶着,他们马上就会成为义军巨大的心理负担和事实上的负累。
在当时,刘縯、刘秀兄弟都没有打大仗的经验,对于进攻宛城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在棘阳稍事修整之后,义军高举大旗,倾营而出,身后带着大批的从军眷属,兴冲冲直杀宛城。
宛城还没到,半路行至一个叫“小长安”的地方,义军恰好遇到了奉王莽旨意前来镇压的甄阜和梁丘赐所率新朝部队。不巧的是,当时天降大雾,影影绰绰,在几乎看不见对方人影的情况下,义军就和新朝军队大打出手。
宛城甄阜和梁丘赐所率部队,不仅骑兵很多,而且都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军。一旦正规军和舂陵、新市、平林这些乌合之众相遇,真开打起来,义军还真不是对手。
稍有小败,义军从心理上就先垮了——老婆孩子爹娘都在军队后面跟着,谁不惦记亲人啊。 就这样一分神一分心,义军就不行了,很快四散溃逃。
刘縯等人本来信心满满,觉得此役宛城必克,谁料到半路就被人家堵在这里死揍。仓皇之余,刘縯幸亏座下有匹好马,逃出生天;刘秀见势不妙,也跑了。
之后,义军重新聚合,刘秀防守棘阳,刘縯率各路起义军攻克新朝部队的后勤补给地蓝乡。然后,义军联军凭借两川地势,开始对新朝军队主力发起大规模进攻。义军此次大捷,就是“黄淳水大捷”,也称“沘水大捷”。
经此一战,义军从心理上又获得了优势,先前不久溃败大输的“小长安”惨败,也得以报仇。
此次大捷,刘縯出色的军事才能得到了印证。于是绿林军系统的头目们心服口服,推举刘縯为主帅,让他统领三军部队,准备夺取最近的战略要地宛城。刘縯挥军北进,自号“柱天大将军”,率领十多万义军,把宛城团团包围起来。
王莽新朝地皇四年(23年)二月初一,义军推举刘玄称帝,也就是更始帝。登基仪式结束后,按照惯例,颁布年号为“更始元年”,然后就广封群臣。由于日后正统史书不承认刘玄,所以就以年号代称,称他为“更始”或者“更始帝”。之后刘縯持续攻宛城,刘秀和王凤攻克昆阳,之后刘秀又攻下定陵(今河南叶县东)、郾县(今河南郾城)等地。此后,更始汉军分兵在这几处新攻下的城池驻守。如此,这些军事据点就与围攻宛城的刘縯主力形成掎角之势,相互呼应。之后,新朝大军攻昆阳,刘秀在昆阳之战中展露头脚,表现出了其才华。而宛城的新朝守军迟迟未得到援军消息而投降,宛城就这样不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