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的赵高
矫诏立二世皇帝
前210年,始皇三十七年,七月,秦始皇东巡,病死沙丘。
此刻,帝国的继承者成了最大的问题。
此刻,皇长子扶苏此刻离国北上九原监军,随行的皇子只有胡亥。作为胡亥的老师,赵高也在随行之中。此刻,赵高深知,自己与闻机密太多,在扶苏二世的庙堂里是不可能驻足的。
随行之中,还有肩负定国大任的丞相李斯,李斯能否力挽狂澜,定大国与危难之际?然而,如若复苏继位,李斯这个丞相之位是否还能得保?
此刻,赵高,显示出了他超人的识人能力以及谈判能力,先是说服胡亥同意矫诏立自己为储,然后是说服李斯同意矫诏,最终在矫诏计划之后,胡亥成功的在这场政变中获胜,成为了帝国真正的皇帝。
之后,赵高伙同李斯,矫诏逼迫身在九原大军的扶苏自裁、蒙恬下狱。此时,赵高的权欲之心逐渐暴漏出来了,原来的阉宦中车府令,竟也能做统领皇帝政务的郎中令!还要执申明法令之权而侍中用事!这种权欲的扩张在沙丘宫风雨之夜李斯未开遗诏时便在赵高心头迅猛地滋生起来了。
这便是公元前210年的深秋时节,天下失语,帝国失魂。一代旷古大帝骤然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被一场发端于私欲的荒诞政变所填充,轰轰然前行的帝国新政倏忽大变异,华夏大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迷茫之中。
赵高的杀戮风暴
种种思虑之下,赵高谋划了两则对策。一则,遵奉李斯,以骄其心。也就是说,赵高要支持李斯的力行新政,要胡亥这个皇帝听任李斯铺排国事,要使李斯实实在在地觉得他的功业之路已经踏上了正途。二则,静观时日,雕琢胡亥。那个刚刚做了皇帝的胡亥,是赵高的根基。没有胡亥,赵高甚也不是。可这个胡亥也二十一岁了,说长不大也长大了,常有匪夷所思之心,常有匪夷所思之说,赵高不得不小心应对了……
之后,赵高谋划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杀戮风暴,在这场风暴中,非但开创大秦帝国的功勋重臣,几乎无一幸免地被杀害被贬黜,连嬴政皇帝的男女子孙,也几乎无一幸免地被杀戮、被囚居。在帝国臣民还远远没有从遵奉秦法遵奉诏令的根基中摆脱出来的短短一两年间,酷烈荒诞的全面杀戮,阴狠地掘断了皇皇帝国的政治根基。三公九卿星散泯灭,嬴氏皇族血肉横飞,郡县官吏茫然失措,权力框架轰然崩塌,奸佞宵小充斥庙堂。赵高黑潮彻底淹没了强大的帝国权力体系,以致在接踵而来的仅仅九百人发端的起义浪潮中,举国震荡轰然崩塌……在五千年华夏文明史上,最强大的统一帝国在最短暂的时间里灰飞烟灭,此时后话,这里表过不提。
首先是蒙恬、蒙毅之死,这可以说是秦帝国的最大悲剧之一。蒙恬死后,胡亥赵高更是杀戮成风,国家重臣几乎悉数毁灭,军中将士不说多有连坐,便是眼见耳闻接踵连绵的权力杀戮,也必然是战心全失,虎狼之风尽失!
接下来赵高又展开了对始皇帝子孙以及赢氏世族的大杀戮,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为伟大的第一皇族在暴乱的飓风中陡然灭绝,连嬴这个姓氏也几乎永久地消失在了华夏大地。
除了赢氏世族的大杀戮外,朝中重臣也相继凋零。首先是太尉王贲之死(沙丘政变前),然后是虽非三公实同三公的蒙恬死了,其后,老冯劫被罢黜了。老三公之中,唯余李斯、冯去疾两个有名无实的丞相了。九卿重臣,几乎悉数覆没:郎中令蒙毅死了,廷尉姚贾死了,宗正老嬴腾死了,奉常胡毋敬死了,治粟内史郑国死了,卫尉杨端和死了,典客顿弱逃隐了,太仆马兴也逃隐了,皇皇九卿,只留下一个少府章邯了……
在赵高的谋划下,在李斯的软弱下,在胡亥的无能下,短短1年,世族灭绝,三公九卿尽零落。
各路起义军,揭竿而起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秋,秦朝廷征发闾左贫民屯戍渔阳,陈胜、吴广等900余名戍卒被征发前往渔阳戍边,途中在蕲县大泽乡(今宿州)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达目的地,情急之下,陈胜、吴广领导戍卒杀死押解戍卒的军官,发动兵变。之后,陈胜、吴广在陈城称王,国号“张楚”。在陈胜称王之后的九月、十月,几乎所有的潜在反秦势力都举事了,后来的种种旗号都在两个月之内全部打出。
一年前,泗水郡沛县的一支徭役赶赴咸阳为骊山陵服役,路经芒砀山而多有逃亡,大约二三十人随着领役头目留了下来,在山中狩猎流窜。这个头目是沛县泗水亭的亭长,名叫刘邦。在陈胜吴广暴乱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以刘邦为首的这支流窜罪犯也起义了。
之后项梁聚集了八千人马,号为八千江东子弟兵,也起义了。
指鹿为马
此时的二世皇帝胡亥已经按照赵高的计划沉湎于奇异享乐而不能自拔,完全成为了赵高股掌之间的玩物。皇帝印玺也掌握在了赵高手中,此刻赵高可以随时发布加盖了皇帝印玺的诏书。从实际上看,赵高依然成为了权力的最高点。
接下来,赵高又用卑劣的手段逼杀冯劫、冯去疾,阴杀李斯。
至此,赵高先是逼杀扶苏,蒙恬,蒙毅,又杀戮皇子公主,接下来又杀三公大臣冯去疾、冯劫、李斯,老三公九卿一个个全被赵高、胡亥肃清了。
此时,没有了李斯这个心头大患,赵高极具膨胀起来。此刻的赵高,手底下也笼络了一批新贵。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和胡亥摊牌只是个时间的问题。此时,赵高既要这些新贵们能听从自己,还要防范他们之中不能出现和自己有异心的人。凡此等等,皆须一件事一件事地辨别,从而给自己网罗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班子。
八月己亥日,胡亥在正午时分刚刚离榻,接到一个内侍禀报,说中丞相要进献给皇帝一匹良马。
胡亥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下令预备行猎,中丞相良马一到便出城。午后时分,赵高果然带着一大群新贵臣子们进了皇城池畔的胡杨林,向欣然等候在石亭下的胡亥献马来了。
然则,当赵高吩咐牵马上来的时候,胡亥不禁呵呵笑了:“中丞相错也,这是鹿,如何说是马耶?”
赵高一脸正色道:“此乃老臣所献名马,陛下何能指为鹿哉!”
胡亥大为惊讶,反复地揉了揉眼睛,走到那只物事前仔细打量,头上有角,耳上有斑,世间有此等模样的马么?分明是鹿了。
终于,胡亥摇了摇头高声道:“中丞相,这是鹿,不是马。”
赵高淡淡笑道:“陛下,这是马,不是鹿。”
胡亥一阵大笑,指着环侍群臣高声道:“你等都说,这是鹿么?”
群臣们一拱手齐声道:“陛下,此乃马也。”
胡亥大惊,又指着内侍侍女们高声问:“都说!这是甚?是鹿么?”内侍侍女们纷纷高声道:“不是鹿。”“陛下,这是马。”
公元前207年秋,二十四岁的胡亥也被赵高杀死了,就这样,二十一岁即位,当了3年二世皇帝的胡亥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杀死了胡亥,咸阳庙堂的一切羁绊都被铲除得干干净净了。赵高一进咸阳宫,到处都是一片匍匐一片颂声,想听一句非议之辞,简直比登天还难了。不说指鹿为马,赵高便是指着太阳说是月亮,四周也会立即轰然一应:“月亮好圆也!”
后来,赵高无奈之下选择子婴为王,反被子婴杀死,这个撬动秦帝国命运的人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赵高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以宦官之身,连续两次实施罪恶政变的巨恶异谋之徒。赵高之前半生与后半生,直如雄杰恶魔的无过渡拼接,生生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格异数。赵高数十年忠实追随始皇帝,以无数次的救危急难屡建大功,进入权力中枢实属正道,不存在始皇帝任人之误。在璀璨的帝国群星中,赵高的强力异能,赵高的文华才具,赵高的精通法令,赵高的敬重大臣,赵高的奉公敬事,其时几乎是有口皆碑,堪称全然与帝国功臣们同质的内廷栋梁。始皇帝骤然病逝与赵高不可思议地突变,既有着深刻的权力结构的变异法则,更有着人性深处长期潜藏的本源之恶。赵高的畸形巨变,折射出帝国山岳的浓浓阴影,击中了集权政治出现权力真空时的脆弱特质。一个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法治帝国,何以被一个突发权力野心而毫无政治理念的中枢阴谋家颠覆?这是人类文明史的一个永恒课题,更是中国文明史的一个永恒课题。